古代私塾学堂中,先生手拿戒尺,学生摇头晃脑地背诵。私塾曾是一个村或一个宗族的教育基地,白云区有30多座私塾旧建筑,静静地藏在村庄的角落。如今,这里虽听不到往日的书声琅琅,但它们或变成村民文化活动场所,或变成农村书屋,成为乡村文化传承新载体。近日,记者走入白云区乡村街巷,探寻旧私塾背后的故事。
宏瑶书舍,曾是钟落潭镇寮采村乃至附近数个村落的“高等学府”。
宏瑶书舍,曾是钟落潭镇寮采村乃至附近数个村落的“高等学府”。
得朋书院
石华书院
宏瑶书舍内的墙眉画大多保存完整。
私塾,这一中国固有的民间办学形式,是古代青少年读书受教育的重要场所。私塾分为家塾、书舍、书院。家塾,一般是枝繁叶茂、名望较高的大户人家为其子弟设的学堂,而书舍是一个村里几个合得来的姓氏或者一个大姓家族共同筹资建造,书院则范围更广,通常是一个地区的几个村子合建。
如今,私塾教学的形式已经不复存在,白云辖内留下为数不多的私塾旧建筑,不过,部分建筑由于缺乏有效的保护,正在不断地消失。
“牛斗空中冲剑气,二三更里读书声。”这是凿刻于白云区一古旧私塾门前的对联。正如对联中所说,二三更里方是读书时。原来,古时人们日间从事耕作,到夜里才能腾出空来读书、写字。
在这样的背景下,明清时期慕德里司(明清时,番禺共分四个司治,禺北为慕德里司,管治地为今天的白云、花都)兴建私塾,供宗族祭祀先祖及族内子弟学习用,到清代中期,私塾发展达到巅峰,直到民国初期,西式学堂渐渐取代私塾。只需稍稍向家里的老人打听一下便知,那时依然有一些私塾继续发挥教书育人的作用,有的甚至沿用至上世纪80年代,不过,老人们可能更习惯“卜卜斋”(读书的地方不时响起木板或竹片敲打皮肉的“卜卜”声)的说法。
直至今日,白云大地上的旧私塾依然星罗棋布,白云区文化遗产管理办公室普查登记在册的就有30多所,还有很多旧私塾建筑遭到破坏,只留下零星文字或图片藏于历史资料之中。由此可见,旧时白云人对后代子孙的文化教育非常重视。
“彼时,白云还处于农耕文明时期,读书在农村社会里是一件很奢侈的事,家族、村里能建设一间私塾已经很了不得了。”白云区文遗办相关负责人说,现存的白云私塾最大的特点便是数量多、保存完好,而真正要讲建筑水平,除了得朋书院、石华书院外,其他私塾称不上多高超,却恰好体现了在经济水平低下的时代,人们仍将仅有的资源用于资助办学的难能可贵。
虽然建筑水平大多一般,但作为旧时白云地区读书风气的见证者,私塾的存在意义早已超出建筑本身价值。在鼎盛时期,白云地区几乎每个村子至少有一间私塾。在经济比较窘迫的家族之间,大部分私塾也兼用作祠堂,而对于家境富足的大户人家,私塾不一定用来教化传授知识,可能只是私人读书的地方,如金沙洲的兆年家塾,便是当地望族的私宅。
寻踪:沙溪7书院 如今无处觅
对于一些已经消失的书院,我们只能从只言片语的记载,或是零星的历史资料中去了解它们。在沙溪村村民蔡润齐家中,一直珍藏着一张老照片。照片摄于1928年,是沙溪村沙玉小学第一代校董会成员合影,蔡润齐的家翁是成员之一。照片的背景,正是当时作为沙玉小学校址的华珍书院。作为村中曾有的7间书院之一,华珍书院的历史悠久。如今,这间书院旧址已被民居取代,这张照片也成了宝贵的历史影像。
从村中保存的一幅画像依然可见,华珍书院面朝风水塘,旁倚大榕树,周围环境古朴幽雅。书院为传统的砖瓦结构,设有不同居室进行教书学习,书院前还有宽阔场地供学生锻炼玩耍。由于设施较为完备,华珍书院自创办以来,一直是村中培养人才的重要场所,还曾改建为现代学校。
曾在华珍书院上学的村民回忆,当时学校仿照现代建制,为六年制小学,村中幼儿7至8岁即可入学。学校课程设置颇为丰富,囊括语言、算术、科学、历史等基础性学科,还有手工、体育等科目,强调学生全面多元发展。学生们感到神奇的是,入学时每人领到一套用黄色面料缝制的制服。
可惜的是,包括华珍书院在内,沙溪村的7间书院旧址均已荡然无存,同样消失的还有两座炮楼和环绕全村的围墙。后人只能通过仅存不多的历史资料和村中老人的依稀回忆,去想象这些古建筑的旧日风采。
保护:维修+养护 盘活旧私塾
“由于经济水平限制,白云区大部分私塾建筑寿命不长。”白云区文遗办相关负责人表示,白云区现存私塾多建于清代光绪年间,在这之前的都未能保存下来。目前,经区文遗办普查登记在册、保存较好的私塾有30多间,还有部分损毁较严重的散落在各个村里。
在白云区旧私塾建筑保护方面,太和镇北村是一个正面典型。记者了解到,2004年,村委动员将村内古建筑、古书舍、古祠堂等古建资源权属回收到村集体。“村民很支持,很快就完成了回收工作。”徐国平说,古建筑是老祖宗留下的文化遗产,一定要尽全力保护好它们。
白云区文遗办相关负责人认为,私塾对于研究白云地区的读书风气意义重大,同时,部分私塾本身具有一定建筑科学和艺术价值,“像兆年家塾的中西合璧风格,得朋书院经历百年洗礼的壁画,都是古人留给我们的瑰宝。”该主任认为,私塾不但不能拆,还要花钱去维修,花大力气去维护保养。
保护不意味着将其隔绝,盘活资源或许是让古文物重生的最佳方式。该负责人认为,除了政府适当资助,鼓励保护文物外,私塾所有人有义务对其进行保养,也不反对其将私塾出租,“可以用作书店,但绝不能租给大排档。”在白云区,一些保护较好的私塾被用作老年活动中心、村里的文化阵地等,有专人管理。
宏瑶书舍:遗存大量精美墙眉画
始建于1922年的宏瑶书舍,曾是钟落潭镇寮采村乃至附近数个村落的“高等学府”。由于“宏瑶书舍”几个阴文并没有上色,要在一排祠堂、书舍、门楼等古建筑群中逐一细看,才能找到并不显眼的宏瑶书舍。
“我母亲也曾帮忙挑过砖。”寮采村八旬老人标叔说,那个时代年满18岁就有义务参与书舍的建设。推开宏瑶书舍深棕色的木门,条形花岗岩石铺设的小院,长了青苔的墙身尽现眼前,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分布在屋顶下的墙眉画。标叔称当时采用竞投方式,当地民众认购的画上会署上其名字,所得之财均作为书舍的开销之用。
据标叔回忆,当时的宏瑶书舍相当于如今的初高中,在宏瑶书舍可以学习到自然地理科学等实用性知识。对于当时的学习内容,标叔记忆犹新,“我地理学得最好,各省份的简称现在还记得。”
由于教授的课程比较先进,宏瑶书舍深受附近村落学生热捧,米岗、竹料、龙岗、新田等村落的学生都慕名前来就读。然而,宏瑶书舍并非想进就能进,必须通过考试,按成绩排名次,优秀的学生才能就读。“能力足了,还需财力。那时上学不收钱财,收的是谷物,如100谷、150谷。”标叔说。
上世纪40年代左右,竹料第三小学建成,宏瑶书舍退出历史舞台。2011年,其被列为白云区登记保护文物单位,书舍内的墙眉画大多保存完整,对研究古代绘画艺术有一定价值。
北村书院群:仅存13间 多建于清朝
太和镇北村有600多年历史,村民素来注重后代教育,书舍数量在禺北地区排名前列。现仅有13间保存完好,大多建于清朝,包括月峰书舍、建阳书舍、蟠翁书舍、丽翁书舍等。作为广州北部最大的乡村书院群,这些书舍散落村中,其中6座连片分布于村前大街,甚为壮观。
在书舍群中,最古老的一座要数重建于清代光绪年间的月峰书舍,书舍瓦缝布满青苔,红柱有些掉漆。北村村史馆顾问徐国平老人告诉记者,北村古私塾文化教育起源较早,最早可追溯到清朝初期,到清朝中后期,私塾达到鼎盛,大规模的书院群也是此时形成。此外,村里私塾的兴建与华侨有密切关系,“作为著名侨乡,侨胞在外赚到钱后,回村开办私塾教育。”
近年,北村越来越重视文化保育,书舍群残缺的砖瓦得到修补,斑驳的墙画也描绘一新,书院群如今多改为文化活动场所,或供村民办红白喜事。
“月峰书舍变成了北村艺社、广东八和会馆粤剧慎和堂艺术演出交流联络处,爱好者在这里唱粤剧,创作书画。”徐国平说,有些书舍还变成了老人之家、醒狮队和武术训练基地、农家书屋,书舍的活化利用让乡村文化气息日渐浓郁。
石华书院:“石华”好还是“清华”好
沿着江高镇大石岗村西社中街直走,能看到一栋被灰色墙身、土黄瓦檐的包围着三层崭新建筑,这就是石华学校。门额上从左至右“石華學校”四个墨绿色大字清晰可见,其旁边则是一幅用瓷砖砌成的花鸟画,颇具古韵。大门的门额从右至左雕刻着蓝色楷书“石華書院”,上款“光绪卅一年”等字样,下款“顺德苏若瑚书”。
大石岗村村民在叔告诉记者,石华书院建于1905年,村里的老人说,书院建立之初,文人学士曾为书院命名为“石华书院”还是“清华书院”而争议不休,最终确定为石华书院,缘于当时大石岗村有块巨大的石头,“石”字正体现了书院与大石岗村的关系。
据了解,抗战之前,石华书院一直是附近多条村庄小孩上学的学堂。抗战时期虽然停办,但书院并未受严重破坏。抗战结束后,大约1945年,大石岗村修葺了书院,让孩子重返书院上学。
80多岁的村民黄伯曾在石华书院就读,他说,那时已教授国语、数学、自然、历史等课程,教学十分严格,学生如果犯错,老师就会用尺子、藤条打手掌或者罚站。直到1968年左右,书院旁建的石华学校投入使用,从此书院不再作为小学使用。石华书院作为学校的前身,完成了传道授业解惑的使命。